垂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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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成杰乌镇的水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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提到江南,我总想到水,之后才有荷花、垂柳之类从水中浮上来。江南是缺不了水的,就像面对西湖,眼睛只有透过水,才能真正领略“惟长堤一痕、湖心亭一点、与余舟一芥”的意境。不过西湖太阔,人又太多,还未有半点风景使我沉沦,心情、脚步早被消磨光了,不停地朝前探路,心思已不在水里。这样的水,留不住游人的。到底,西湖的水只是整个江南的一处,要说哪里的水最最打动我,那就属乌镇的水了。初临乌镇的角角落落,便觉得,哪一眼无意地望见都缺不了粼粼水波。因为水网密布,每户人家只要推开窗,便有载客的木船从眼前擦过,往后只留一片桨音悠悠。抛开船桨,那种近窗得水的清净,独让人神往。度量一下这低矮的桥墩和那单薄的桥板,就可断定此水生性宁和,平日里不常泛滥。一卷眠风掠过,便有千万种情丝牵连水波,汇成褶皱,像女子多情的眼角。轻秋的黄叶,此刻烂在水中,本是破落的哀伤,它却独自美丽,流水沉沉的青色,将它染成芽黄。这是落叶的归根之所。我从中窥见了岁月的浊影,它使我深冥。一直不明白,为何只有乌镇的水才有如此繁复、热情却不失清雅、深沉的模样?只知道,因为有了这水,其余的一切就依着它生长出来,所以本地人的一颦一笑都会迁出水来。遥看去是偌大宽广、微波搅揉的潭面,静观赏却是蜿蜒起伏、逐光散影的江流。还有那建在水边的木房。我每立于其中,朝四周望去。木门半掩,虽就板型单一,质地厚实,看不出奇异,可当清晨阳光初至,鸡鸣刚歇,扶门出去,吱吱的婉音,一入耳,便褪了一身困疲,滋润出一脸光景。又寻得这木窗。门外人正要走,屋里人听见响声,循音探向窗。虽是隔着条条竹槛和层层纸糊,里外看不清人面,但彼此心里必然清楚,屋里房外,渴睡人眼波去处。还有那檐牙雕琢下的一方天角,那是每每观望便能使人驻足,闭起门来也可以生活的。已然觉得,这尘世间所有静好的岁月都会于此流淌。古镇的一草一木、一门一窗、一砖一瓦,若不是经流水的一一清点,细细品琢,是绝不会被轻易地放上的。流水用它柔美的身段,早已映出事物应有的种种。这些都是身为古镇的乌镇应有的旧景,它们再特别也翻不出“古”这个字。然而乌镇的水不是一滩死水,从它源头奔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新鲜。木心美术馆便是那清流中的一股。在乌镇西栅景区的一角,木心美术馆独占了一处湖面,这像是从水中隔出来的一片,自成“风啊,水啊,一顶桥”。美术馆有它的“长桥”。我还记得第一次摸索到美术馆前,“长桥”上的人并不少。旁边一面石台上,几个身着红色长衣的年轻人正在“爬行”,石台两脚的石柱上跪着同样衣色的人,他们垂着头,眼向着水,迎面的旗上写着一个繁体的“旧”字。我努力去猜他们的用意,所有人都在猜,一路的纷闹,到此都逃窜尽了。走上“长桥”,美术馆的轮廓便清晰了。那是由几个尘土色的方格,凹陷了边角,井然依叠在一起的。一条画舫从旁弯过,桂棹轻摇水波,美术馆的倒影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起摆动。河水轻抚房影,它像是不习水温的大鱼,被乌镇溺爱了。我偷偷地进去,避开所有文字、绘画还有迎头的灯光,独自来到一面玻璃墙前。黑色的百叶窗微卷着,我向外望,那是一片与热闹无关的景色。我沉浸了很久,身后是安静的人群,他们用尽力气,死死专注,想要找出文字中,绘画里木心先生为他们留的一席栖身之地。而我找到了这片,因为我知道,所有文字、绘画的翻滚,离开绵绵的秋水和含蓄的树影都会黯然空虚,乏味。艺术当与生活也就是景色结合。关于艺术与生活,尼采说了很多,木心也跟着说。他们的话被乌镇收留,同与不同,新与旧,一切都化为露水,一概滋养着年轻人。这样包容的流水还吸引了越来越多向往古镇清风和江南水车的人。在乌镇我见过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,有的在河边开了一间饭店,头裹蓝白相间的头巾,带着谦和的眼睛;有的在街角设了一座酒楼,素青色的衣裳飘着稻米搅和岁月的陈香……乌镇的水世代流淌,不变的青波接纳着八方云彩带来的雨露。于是我们才能在泊船上观望世界互联网大会的盛景,才能在瓦房中拜读木心的诗、尼采的哲学。它还将带来更多可能,就让流水静静守望吧!作者:梅成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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